“三爺,不是您想的那樣!”


    眼見賈環臉色越陰沉,眼神也愈森寒,賈寶玉差點沒把腦袋垂到腰子上,襲人顧不得許多,急聲道。..


    賈環一眼,那等煞氣,一時間激得襲人差點唿吸不上。


    不過,許多時候,女子的韌性真的要強過男子,尤其是如水一樣的男子……


    襲人麵色煞白,聲音微微顫抖,道:“三爺,若是奴婢兄長打著賈家的旗號胡作非為,奴婢哪裏有膽子央二爺帶奴婢來見三爺?


    連賈家正經的主子犯了錯,三爺都嚴懲不貸,奴婢又算得什麽台麵上的?”


    賈環聞言,眉尖輕挑,想了想,以襲人的見識和心機,確實不可能做此蠢事。


    因此,目光稍微柔和了些。


    不過,襲人是賈寶玉的跟前任,賈環不好直接同她對話,便對賈寶玉道:“到底怎麽迴事?你……你落哪門子淚?”


    賈寶玉用汗巾子抹淚,道:“三弟,你方才和爹一樣兇……”


    賈環抽了抽嘴角,道:“二哥,你都快有兒子了,還跟丫頭一樣嗎?”


    賈寶玉噗嗤一聲笑出聲,白了賈環一眼,道:“你才快有兒子了!”


    不過又想到,林妹妹真的要成賈環的妻子了,賈寶玉惆悵的一歎,竟癡了去……


    他不急,可襲人卻急的不得了,心中苦悶之極,在一旁小聲提醒道:“二爺,三爺問你話呢!”


    賈寶玉這才迴過神來,有些意興闌珊,道:“你家人說的不大清,我沒記住,你自同三弟說吧。”


    說罷,自己斟了杯茶啜飲傷懷著。


    若是襲人的表妹出了事,他自然緊張。


    可襲人大哥……


    他親哥出事都不在意,更何況襲人的哥哥……


    臭男人罷了!


    襲人自然知道這位爺的脾性,心裏淒苦,卻不敢耽擱時間,跪在地上同賈環道:“三爺,奴婢哥哥花自芳,有一子叫花百昌,今年十五歲,小門戶出身的,難免嬌生慣養些。


    尋日裏不好讀書,也不跟著家兄學些經濟之道,隻愛遊手好閑,結交了許些市井混子。


    他……”


    “說重點。”


    賈環有些不耐道。


    他忙了一日,沒顧上休息,哪有心思聽這些廢話。


    賈寶玉又搖頭歎息的環一眼,埋怨他和女孩子說話不該那麽粗暴……


    襲人則麵色一滯,眼淚差點沒落下來,卻不敢如同跟賈寶玉使性一樣給賈環臉子,繼續道:“他跟著那些狐朋狗友去了賭坊,身上銀錢輸盡不算,還偷偷拿著家裏的銀子出去賭。


    都輸完了,不敢同家裏說,就自己借了印子錢,想繼續翻本。


    可哪裏能翻本,一來二去,竟又欠下了一二千兩巨債。


    放印子錢的黑心錢莊,帶著借條去家裏催。


    家兄雖然氣憤,卻也認賭服輸,願意子債父償。


    賣了家裏的門鋪,賣了地,甚至連大屋都典出去了,隻留了一套小宅存身。


    又從奴婢這裏拆借了二百兩。


    都還了,最後還差一百多兩,卻實在沒法子了。


    隻求那些人寬限上十天半月,等再想想法子,一定能還上。


    可那些人哪裏肯,尋了十來個大漢上門,百般羞辱打罵,家兄都忍了。


    可到後來……


    可到後來,那群畜生,竟當著家兄的麵,想要淩辱嫂嫂。


    家兄百般哀求未果,便報了衙門。


    可衙門差役來後,隻就走了,言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那些畜生這下再沒了顧忌,當著家兄和侄兒的麵,淩辱了嫂嫂。


    家兄實在忍不下去了,才揮刀殺人。”


    襲人一邊說,一邊落淚。


    她相貌本就不醜,這般一來,還真有些梨花帶雨的感覺。


    賈環自然沒什麽感覺,可賈寶玉素來都是堅強的襲人,何曾見她這般過?


    一時間快癡了,他走到襲人跟前,拉著襲人的手,跟著落淚道:“好姐姐,快別哭了,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襲人正在等賈環的言語,卻沒想到等來的是這個,一時間真真不知是該繼續哭好,還是該笑好。


    這位爺啊……


    賈環倒是嗬嗬笑出了聲,道:“你先起來吧。”


    然後寶玉,道:“寶二哥,我聽她說,最後也就差個百八十兩銀子。你怎麽沒拿出來借她,若是借給她,現在不也沒這麽多事了?”


    賈寶玉聞言,麵色一黯,長歎息道:“三弟,你哪裏知道我的心?但凡我有,莫說是銀子,縱然連命也給了她,我也不會不肯。”


    賈環瞥了眼一旁麵色感動的襲人,心裏好笑,這小子得這些丫頭們喜歡,也不是沒有道理。


    不過……


    “你怎麽會連二百兩銀子都沒有?”


    賈環奇道。


    雖然月錢不多,可賈寶玉屋子裏的寶貝真真多的是。


    隨便一個拿出去,都不止能賣二百兩。


    賈寶玉再歎一聲,黯然道:“我和你不同,你的都能自己做主,我又何嚐能做半點主?


    隨便一點動靜,都要驚動老太太和太太。


    真要籌二百兩銀子給襲人,她怕是在我屋裏也待不下去了……”


    賈環聞言,點點頭,覺得賈寶玉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他能養成這樣的性子,與其說是他的問題,不如說是賈母和王夫人的問題。


    這般管教孩子,再加上賈政這個魔鬼父親,賈寶玉能這般無害,沒有瘋,都算好性子了……


    衝賈寶玉點點頭後,賈環對襲人道:“那衙門怎麽說?”


    本來滿臉悲戚的襲人聞言,麵色忽然變得咬牙切齒起來,恨道:“那些敢放印子錢的錢莊,哪個是沒有後台的,他們和衙門都有勾連,印子錢的出息裏,必然有他們一股。


    家兄一時魯莽,闖下大禍,殺了他們的人,他們豈肯放過他?


    奴婢聽母親說,衙門裏要判斬立決。


    家兄……


    家兄他……”


    襲人實在難忍悲意,痛哭出聲。


    賈環並沒有什麽怒氣,因為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亦或是未來,沒有保護傘的高利貸根本不可能存在。


    隻要人類社會存在一日,也一定會存在這種事。


    有光的地方,就必定有黑暗。


    他隻是奇怪:“你哥哥難道就沒同那些人說,有個妹妹在榮國府,給賈家二爺做跟前人?”


    此言一出,賈寶玉和襲人兩人的臉登時通紅。


    兩人還沒任何名分,這般直接說出,兩人都是要麵子的人……


    賈寶玉有些害臊道:“三弟,你這是怎麽說的?我和襲人姐姐清清白白……”


    “放屁!”


    賈環笑罵道:“我是過來人,你以為我你們倆早就有了好事……”


    賈寶玉聞言直接傻了眼兒,襲人更是麵如滴血。


    真算起來,兩人還真已經做了不少年的“夫妻”了……


    隻是涉及到兄長性命,襲人到底咬牙堅持下來,紅著臉道:“迴三爺的話,因奴婢每次歸家,都再三告誡家兄和侄兒,絕不許他們打著賈家的名號行事,連提也不準提,否則必沒有好下場。


    他們都怕三爺,所以……”


    賈環奇道:“他們怎會知道我?”


    襲人麵色一滯,訥訥道:“三爺名動天下,想來……想來他們是知道的。”


    賈環見之,就知道襲人定沒少在家宣傳他的“威名”,還不知怎麽殘暴霸道,不過也不揭破。


    不管襲人怎麽宣揚他,她能約束家人不打賈家名號為非作歹,就是好的。


    想了想後,賈環朝後麵道了句:“明月,去讓人打聽一下,到底怎麽迴事?”


    他自然不能聽信襲人的一麵之詞,當然,他判斷,襲人應該沒有說謊。


    她是明智的人,不會有膽子騙他。


    話音剛落,就見董明月走了過來,將一信箋遞給賈環,道:“我剛才就派人去打聽了下,她說的基本沒甚差錯。


    那個借花百昌印子錢的錢莊叫興錢莊,和興賭場是一家,背後之人,是太學祭酒穆聞道。


    花自芳的兒子花百昌家裏有幾個錢,又寵溺嬌慣花百昌,所以他便有些招搖。


    自身又結交了些不良混子,那些人就想在他身上弄些銀子花花。


    便有了這樁事。”


    賈環聞言,眉尖輕挑,沒有理會花百昌的破事,而是問道:“今日之事,太學祭酒穆聞道好像也參與在其中吧?”


    董明月笑道:“太學的學生都是他鼓動的,連國子監那邊都是他暗中蠱惑的。


    國子監祭酒,就是西府大嫂的爹,是個正人君子,怎麽也阻攔不住,這次可被穆聞道害慘了。”


    賈環有些頭疼的撓了撓腦袋,笑道:“得,等著吧,用不了幾天,大嫂就該上門了。”


    “那這件事……”


    董明月問道。


    賈環笑道:“讓索先生帶人去一趟長安縣衙,問問長安縣縣令,百姓交糧納稅養著他們是幹什麽的?


    百姓家裏養條狗,還知道院,知道衝主人搖尾巴。


    可交了那麽多糧稅養著他們,就是為了讓他們和黑心賭場錢莊勾結,謀財害命嗎?


    再讓大哥帶人去,把那狗屁錢莊和賭場給砸了。


    對了,再派人把來龍去脈告訴李夢飛那個呆禦史,他連他爹都敢彈劾,定然不會放過區區一個太學祭酒。


    都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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