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鼓作氣衝垮敵人陣線占領修道院,撤迴來的維京戰士們並沒有什麽懊惱,大家憋著一股勁。


    諾森布裏亞軍逃跑後的營寨成了留裏克的絕佳營地,他的巴爾默克、設得蘭戰士,毫不猶疑將此作為休息地。


    人們將戰死兄弟的屍體拉迴來統一安置,計劃著等戰事結束後將其統一火葬。


    近岸沙灘上到處坐著人,他們點燃篝火烹煮麥子、啃食繳獲的鹹肉,甚至還殺了兩匹繳獲的馱馬,燒烤新鮮馬肉充饑。


    他們點燃大量的篝火,而實質上一些篝火邊無人駐守。


    此乃留裏克的慣用計謀,不過對於巴爾默克人來說實在太新奇了。難道將篝火製作得如同繁星般密集就能嚇得敵人精神崩潰?也許吧。


    經曆了整個白天的航行、下午的搶灘登陸戰,乃至傍晚的攻城戰,這些維京戰士身體素質的確不錯,可他們絕非超人。因精神亢奮而忽略掉自己的身體正在被透支的他們,一旦開始休息,吃飽喝足後很快就圍著篝火唿唿大睡。


    那些參戰的家族首領們,大家集體待在軍營裏的一間大木屋內。


    室內有方桌,亦有一些木質的板凳。雖然天氣並不是很冷,室內黑黢黢的陶盆點燃柴火,溫暖籠罩所有人。


    大家都很疲憊,傍晚作戰失利的事實,促使大家需要統帥留裏克拿出決策。


    並沒有大規模的抱怨不代表無人抱怨,蓋格憋著一股氣嚷嚷:“我和兄弟們直接衝到了他們的城門裏,就算那是石頭牆,我的人不停夯打那木門,一定可以將之砸得稀爛。可是,你們害怕上漲的潮水淹死大家,全都撤了。”


    “可潮水上漲得非常快。你瞧,你自己的靴子都是濕漉的。”比勇尼聳聳肩道。


    “我們明顯可以再堅持一下。”


    “但其他兄弟正在蒙受損失。我們在攻打一座石頭城,看來不是輕易可完成的事。”比勇尼的話說得很中肯,各家族首領的的態度也差不多。


    蓋格話鋒一轉:“留裏克兄弟,也許你的人應該再快點,你的重型設備早點給予我們一些支持,今晚我們就能擁抱金銀在他們的神廟(修道院)睡覺了。”


    “我的動作已經足夠快。”留裏克搖搖頭,拍打一番桌案後直接站起:“我承認你們的勇氣,可是你們的動作亂無章法!我們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貿然攻擊石頭堡壘,結果當然是失敗。”


    “那麽,可有辦法?”比勇尼問。


    “有!我已經準備好了對策。”


    此言一出,謹慎的人們表情全都舒緩下來。


    蓋格雙手伏案舔著臉急迫問道:“明天!兄弟,你可有信心帶著兄弟們明日攻破?我聽說,你們羅斯人經曆過這樣的攻城戰。”


    “明天?還不行。”


    “為什麽?”


    “我們要用明日好好準備一番,製作一些特別的攻城器具。再說了。”留裏克直接手指著木門的方向,“你們都看到了,兄弟們睡得到處都是!他們太累了,這可不是一晚上的休息就能恢複。依我的計劃,明日我軍好好休息,一些人打造器械。我們到了第三天發動攻擊!就走那條被海潮淹沒的道路,在正麵堂堂正正大破石牆。”


    留裏克言語非常堅定,他雖然還是少年之姿態,無人再質疑其手段的合理性。


    所謂攻城的辦法,留裏克能短時間裏弄出來的工程器材,莫過於梯子和攻城錘。


    蓋格和他的瓦斯荷比的兄弟們最為勇敢的長時間在城牆下奮戰,他們對於那牆壁拿出來許多關鍵性的情報。


    基於這些用戰士生命換來的情報,工程器材遂在有條不紊的打造中。


    留裏克終於在這諾森布裏亞的領地唿唿大睡,深處敵境的他絲毫不覺得危險,哪怕是保羅說明了徒步一天的南方之地就是班堡,實為一座大城市。


    大城市?隻怕不過是個兩三千人的城寨吧。


    留裏克並未對此放在心上,所有人的心思關注在那修道院上。


    晦暗的星空掩藏了大地的輪廓,昏暗海岸處到處都是燃燒的火焰,它的密集與繁星交相唿應。


    林迪斯法恩修道院現在成了十足的孤島,或者說它的建設初衷就考慮到了利用地理進行防禦。奈何,它正麵臨本時空最善於航海的族群圍攻。


    諾森布裏亞的守軍與教士們嚇破了膽,披著黑袍的主教、下級教士,他們將聖物放在修道院顯目處,大部分軍士與全部教士聚在一起祈禱了整整一夜。


    天亮後,折騰一宿的守軍迴到各自的崗位,緊張地等待海潮退去通路再現。


    還能怎麽做呢?投降?怎麽可以向野蠻人投降?投降的結果就是被殺罷了。


    繼續堅守?堅守何時是一個頭啊!


    教士們祈禱著上帝派遣天使,以神聖力量殺死或是趕走這群野蠻人。


    而守軍戰士更加現實,他們希望某種方法派人逃出去,狂奔到班堡搬救兵,奈何這座孤島無異的修道院,限製了敵人的進攻亦是限製了自己的逃離。


    最後的步兵百夫長隻能哀歎:“早知道就該安置幾艘小船。”


    守軍在恐懼和不安中等待敵人的總攻,終於,一夥兒出現了!


    比勇尼帶著區區一百個戰士,以及耶夫洛的夥計們攜帶的四座公牛投石機。


    他們的巨大的塗抹顏料的盾牌何其醒目!不僅如此,許多持矛的戰士的矛頭上,還戳著昨日戰死的諾森布裏亞軍戰士的頭顱。


    持弓的守軍在驚恐中下意識的放箭,然箭矢根本無法擊中那些已經停下來的目標。


    “就到這裏吧兄弟們,也不知道留裏克讓我這麽幹能有什麽效果。”比勇尼奇怪道。


    耶夫洛隨口便吹捧道:“我的主人留裏克有著大智慧,依我看,他就是要用手段嚇壞那些人的膽子。”


    比勇尼不能完全認同,他聳聳肩:“有這閑心,兄弟們全部衝過來,就是用爬牆的方式也就破城了。”


    “可是那樣會有兄弟戰死嘛?”


    “嗯?難道因為好怕戰死就不戰鬥了?我們是奧丁的戰士,戰死是每個人的光榮。”


    耶夫洛笑著搖搖頭。


    “兄弟,你笑什麽?”


    “我笑你太單純。我的主人可不這麽認為。留裏克大人希望毫無損失的完成勝利,戰士在光榮加身中走完一生,這樣靈魂仍能前往瓦爾哈拉。既然歸宿都是如此,為何不在死前多弄到幾個女人、多生一些孩子呢?”


    “我留裏克兄弟想法的確奇妙。好吧,耶夫洛,你的人準備好了嗎?”


    “早就準備好咯!現在讓我們嚇唬他們一番。”


    公牛投石機可以拋出任何皮兜可包裹的彈丸,而這一次,耶夫洛奉命用地方死屍的頭顱做彈丸。


    這樣的彈丸破壞性幾乎為零,恐嚇性、侮辱性極強!


    猙獰且灰白的頭顱裝填完畢,耶夫洛一聲令下,它們砸了出去。


    諾森布裏亞的守軍本能的躲在城垛後,他們也是昨日見識到這等武器的可怕,生怕被其砸得腦袋開花。


    奇怪的毛茸茸的彈丸落地了,沒有引得任何波瀾。


    大著膽子的守軍戰士前去檢查,接著在極度震驚中直接坐在地上。


    多名守軍跑來,結果又連滾帶爬的躲開。


    “你們在幹什麽?難道他們砸過來的是魔鬼?!”百夫長持劍走來,當他看到那些猙獰頭顱,堅強的他也顫抖起身子。


    陸續有頭顱被拋了過來,本就疲憊的守軍戰士,那脆弱的精神再受一番驚嚇。


    最為膽大的幾人將頭顱收殮,暫且就地掩埋。


    時間在持續發展著,故意保持距離的維京軍隊,戰士們幹脆紛紛坐在地上,唯有投石機有節奏地向守軍拋射石彈。那些被砍掉的頭顱已經扔完了,其餘所拋的皆是通路上唾手可得的被海水侵蝕得非常圓潤的花崗岩石塊。


    任何暴露在開闊地的人都有被砸死的風險!看啊!修道院的牆體居然挨了一塊石頭,被砸出了一個坑。


    守軍戰士到處尋找龜縮之地,在恐懼和無奈中等到了傍晚的海潮上湧,他們親眼看到那些折騰大家整個白天的野蠻人退走,這才長舒一口氣。


    許多人甚至開始慶幸,守軍戰士交頭接耳,所謂野蠻人無法突破石牆,才用下作手段對大家施行侮辱,好在大家堅持下來,想必再堅持幾人,那些野蠻人撈不到油水又會劃船撤離。


    樂觀的情緒在修道院蔓延,估計到野蠻人無力在夜間進攻,守軍們幾乎崩潰的身心是真的撐不住,他們隨便找尋地方唿唿大睡,而當夜,教士們又開始了祈禱。


    與此同時,留裏克已經貯備好了他的攻城武器。


    本是構成軍營木牆的木柱被拆卸,人用唾手可得的麻繩,捆綁出多達十副長梯子。它們的結實程度得到了試驗的驗證,留裏克可以確定任何一副梯子都能滿足四人的同時攀爬。


    梯子是一個,另一個莫過於攻城錘。


    軍營裏的兩輪馬車,馬匹被饑餓的戰士宰食吃肉,雖然是浪費行為,留裏克見木已成舟,也就討要了一塊馬的鮮嫩裏脊肉,派手下幫著烤熟。


    馬車被改裝,兩輛馬車並在一起,其上堆積大量的木杆。無他,這些木杆全取材於被拆的軍營。


    讓戰士們扛著攻城錘去撞門?實在是浪費體力之舉。而改進到輪式攻城衝車,人們就能長時間撞個不停。


    區區兩樣器械就足以讓巴爾默克視野大開,他們在此之前還從未想到、見識過這種器械,如果它們真的有效,兄弟們未來就有了充足經驗,外出打仗遇到難啃的營寨自然如法炮製。


    器械也不僅如此,留裏克還下令製作一批細木杆拚湊成的木板,用以作為防箭盾。


    一整天的準備,一切皆已就緒。


    比勇尼和他的夥計們迴來了,迴到了留裏克在被拆得稀爛的舊軍營裏向其他人述職。


    “我也不知道恐嚇行動是否奏效,總之潮水上漲的前夕我們還在拋射石頭。”


    “已經足夠了。”留裏克微笑著讚譽道。


    比勇尼看看在場的所有朋友們,他們的眼神裏充滿了必勝的信心。


    “留裏克兄弟,看來你都準備好了?”


    “不!比勇尼兄弟,是我們準備好!明日上午,海潮退去,我們進攻!”


    維京戰士們度過了舒適的夜,清晨的他們再煮上一頓麥子,又紛紛就著一些魚肉美美吃上一頓。


    和那些守軍的狀況完全不同,維京人這方不僅是鬥誌滿滿,每個戰士吃飽睡足,渾身充滿了超強的精力。


    有人吹響了小牛角號,接著集結起來的戰士整齊劃一敲打起盾牌,又有節奏的維京戰吼。


    這驚駭之聲傳到遠方,林迪斯法恩的守軍急匆匆各就各位,每名守軍都看到了遠處那聚集起來的大軍,紛紛下意識地在胸口畫起十字。


    步兵百夫長站在城垛上,大主教和所有教士舉著塗黑的巨大的“聖十字架”,盛放聖水的金盆,大主教本人已柏枝向每一名戰士潑灑聖水,念著經文施以祝福。


    惶恐的心得到一絲安慰,但百夫長更加現實,他持劍大吼:“諾森布裏亞的戰士!這是我們為了信仰的最後一戰!就是戰到最後一人,也不能讓野蠻人進入我們的聖地!上帝與我們同在!”


    許多守軍戰士在怒吼,可比起已經走在奔襲路上的維京大軍,是何其的渺小。


    戰爭的結果已經顯而易見,留裏克自信滿滿,他覺得自己在中午之前就能完成勝利。


    至於破城後必然的殺戮,雖然這很殘酷,留裏克知道自己必須狠下心。


    因為這些巴爾默克人和最近入夥的設得蘭人,他們必須需要一個兇狠的統帥。


    扭力彈弓就位,公牛投石機就位,弓弩手結陣就位。


    在這些遠程支援?壓製武器的前方,是多達五百人的先頭部隊,亦是整個維京軍裏最強盛的戰力。


    他們扛著十副梯子,簇擁著巨大的攻城衝車,亦是扛著一些巨大的木板。


    諾森布裏亞的守軍從未在戰場上見過這等奇怪的東西,不過他們下意識的相信野蠻人需要用這等器具破城。


    留裏克的身後,一名健壯的傭兵扛著羅斯人的白底藍紋交錯的旗幟。


    僅是這麵旗幟,足矣讓不少守軍戰士意識到,這夥野蠻人是有備而來,他們並非流寇海賊之輩。


    沒有任何的戰前交涉,留裏克先行下令身後的遠程火力發威。


    扭力彈弓發射標槍,投石機發射石彈,其中還伴隨著大量拋射的箭矢,劈頭蓋臉的砸向城垛的守軍。


    雖說大部分人都躲了起來,仍有三人被砸死砸傷,僅僅造成這點傷亡就足夠了,因為遠程的攻擊根本就沒有停止。


    留裏克對自己的彈道計算非常滿意,各種彈丸落點在城牆之內根本不會影響攻城。


    “現在!開始吧!”


    正式的命令下達,大軍踏在通向修道院的唯一通路上,開始了最後的猛攻。


    梯子紛紛搭在牆壁,維京劍盾手已經開始攀爬。


    攻城衝車狠狠撞擊本就滿是破損的木門,猛烈的第一次碰撞,幾乎撞掉後麵的障礙物。


    兵力時分有限的諾森布裏亞守軍試圖向下扔石頭、射箭,結果死亡的反而是他們。


    如今的比勇尼在實戰中已經成為了很好的十字弓手,所有的十字弓都用於地城垛敵人的火力壓製,拜這等精密武器所賜,操縱者紛紛成了神射手。


    一連十多人剛剛冒頭就被射殺,迫使其他守軍隻得躲起來,無望地向城外扔石頭。


    然而,隨著第一批攀爬梯子站在是牆上的維京戰士,向著下麵的兄弟們高舉起那剛剛砍殺完的滴血的斧子,戰鬥就已經宣告結束。


    剩下的時間,這座孤懸於潮汐到的修道院,已然是守軍的死亡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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