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白, 你來了。”王右山啞聲道:“我這樣子有點難看, 抱歉, 不過你不用擔心, 我傷害不了你的, 你可以走近一點。”


    深白上下一望, 這才注意到屋子裏有一層玻璃, 就在王右山所在的床周圍, 幾乎看不出來然而卻是存在的, 那一定是什麽對魔物魔獸有效的材料,因為阿青瘋狂撞擊的就是那層透明的玻璃罩子, 每一次重重的撞擊,它的本體雖然還在罩內,然而卻有一層微薄黑霧衝出去, 想必外麵那層肆虐的暗物質就是這些東西的集合體。


    “你怎麽了?”走到玻璃罩前麵二十厘米左右的位置, 將右山的情況看得更清楚些,深白皺眉問。


    “這就是……拿了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的結果吧……”右山苦笑著,然後又吐出一口血。


    他連吐出來的血都不是鮮紅色的, 而是一種絳紫色, 裏麵看起來還有一些半固態物。


    隔著玻璃,深白覺得那股腐臭味又重了一些。


    深白沒有說話, 隻是眉頭皺得更深。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右山輕聲道。


    “知道,不過我不在意。”深白對他說。


    右山便看著他, 仔細看了好一會兒, 半晌垂下眸子。


    “我一直感覺很抱歉。”


    “現在你知道不用了。”


    右山抬起頭來, 露出消瘦的厲害的一張臉。


    “我現在這個樣子雖然有點慘,不過某種程度上,我倒是忽然想起了明暘叔祖和我說過的一個人。”右山忽然轉移了話題。


    老實說,深白看他現在的樣子,隻想和他說一句:你趕緊歇著吧,找人把你身上的口子洗洗縫縫也好,然而顯然右山對他身上的傷口並不在意。


    “那是一個明暘叔祖也要叫做叔祖的人,而且,比明暘叔祖的年紀還要大,他已經在王家很多年了,而且,他並不止是王家一家的叔祖,現在很多大族,都管他叫叔祖。”


    “每隔幾百年就換一家住,所有家族都對他畢恭畢敬。”


    “呃……聽起來有點像養老,幾名子女輪流給老人養老。”深白想了想那個畫麵。


    “哈哈哈~”右山笑出了聲。


    這還是深白第一次見他這樣笑,別說病中了,就連他好的時候,深白也沒見他這樣笑過←雖然他倆共處的時間其實並不長。


    “不過明暘叔祖說他是個大帥哥。”右山小聲說。


    第一次臉上有了普通他這個年齡年輕人該有的表情,像是和小夥伴分享八卦似的,他對深白小聲道:“說帥不合適,說美更恰當,明暘叔祖說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他年紀雖然還小,然而整個人都呆過去了。”


    “那位叔祖不光人長得出色,更是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特別聰慧,幾乎沒有他不會的東西,不對,說‘會’太淺顯,他幾乎所有事物都精通。”


    “我覺得吧……假如他真的活了那麽久的話,學點什麽都應該學到精通了吧?”深白挑挑眉道。


    然後右山又“噗”地笑了:“那也要深白你這樣的天才才可以啊!像我,雖然他們都說我聰明,不過我自己心裏知道,那不是聰明隻是勤勉,我比一般人勤快。”


    “哦?你看起來相當自得。”深白又挑了挑眉毛。


    右山點了點頭:“很小的時候,因為自律勤勉,所以我幾乎樣樣都比同齡人出色,大人們都表揚我,要兄弟姐妹向我學習,那個時候,我很高興。”


    “不過年紀稍大一些,我開始覺得吃力,也不是吃力吧,隻是發現很多東西,花同樣的時間,其他的人有的人在這方麵比我學的快一些,有的人則在那方麵比我領悟的深一些,我漸漸知道這是天賦有差,我一開始會難過,會嫉妒,會憤恨……還是明暘叔祖告訴我,沒必要去嫉妒其他人。”


    應該是想起了明暘叔祖吧,右山臉上露出了一點高興而懷念的神色:“他說他比我還慘,既不聰明,也不勤勉,作為家裏同輩的一群孩子,他的排名既不靠前又不靠後,簡直沒有一樣拿得出手的東西。然而——”


    “他說他活得長。”


    “身體健康,沒病沒災,硬是把自己活成了叔祖。”


    “呃……”沒想到那個人是這樣定義自己的,繞是深白也愣住了。


    “他脾氣很好吧?也就是他那次和我聊了一下午天之後,我忽然覺得勤勉是一件好事,我沒必要因為自己沒有的東西去暴躁了。”


    “不過——”


    “我以為我已經不會暴躁嫉妒了,沒想到關鍵時刻,意識到叔祖選擇了你的時候,我還是暴躁嫉妒了。哪怕你不在意,我心裏還是知道,我搶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下場就是現在這樣……”


    右山再次露出一抹笑容:“傳說中第一位叔祖離開的時候就是這樣,皮膚潰爛出無數傷口,身體發出陣陣惡臭,隻能靠溫泉和熏香來生活。”


    “哪怕你說了不在意,我還是想把東西還給你,叔祖的心髒……原本不應該是我的,被我吃掉後,它已經不在了,不過我可以把我的心給你,這幾天,我一直在要他們去找你,我也一直硬撐著等你來,而現在你終於來了,我也可以死而無憾了……”


    “喂——給我你的心這種話……不要瞎說啊!”深白二話不說伸手做了一個“住口”的動作。


    換個人說還差不多——心裏這麽想著,深白繼續道:“心髒這種東西……換成動物的心我都不吃啊!何況是人類的心髒,而且還是認識的人的。”


    “那顆心髒是我丟了的,我早在丟了它的時候就放棄了它的所有權,你大可不必一直掛在心上,誰撿了就是誰的,老實說,萬一你沒撿,換個人撿了就是那個人的,萬一的不好的人撿了呢?甚至萬一是動物撿了呢?你很喜歡明暘叔公吧?你忍心那樣嗎?某種程度上,他的心被你撿了才是最會被珍惜對待的吧?”


    “嗬嗬,真的是這樣嗎?”玻璃對麵,深白看到右山露出一抹苦笑。


    右山掙紮著坐了起來,這樣一來,他身上的傷口也就暴露的更加明顯。


    不知道他身上的傷口是怎麽弄出來的,不過他現在明顯需要有專業人士為他清理傷口,然後縫合,別的不知道,在如今這個時代,這樣子的傷情應該可以被救迴來的!何況王家不是有各種詭異的魔物科技嗎?


    然而右山並沒有放棄“物歸原主”的打算。


    “深白,你真溫柔,又善解人意,你和明暘叔祖好像啊……之前,我怎麽沒發現呢?”右山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拿出一把刀,慢慢移上自己的胸口。


    喂!別說你,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這樣被形容啊啊啊啊啊!深白心裏想著,眼瞅著右山即將將刀尖捅下自己的胸膛,下一秒,他重重向前打了一拳——


    困住阿青不知道多久的玻璃應聲而碎。


    碎裂的玻璃,仿佛雪花一般,從空中從天而降。那個瞬間,一切都仿佛靜止了一般,而右山也忘了刺入的動作,眼睛瞪的大大的看向天空,臉上一臉驚恐:


    “天啊!不能這樣啊!這樣阿青會跑出去的!它會傷害到鎮上人的——”


    “讓它跑不出去就行了嗎?”皺起眉頭,深白先是把電話扔給塔林:


    “打王哲那個名字的電話,要他趕緊準備救護人員。”


    然後,深白瞬間站在了右山麵前,為他擋住天上墜落的玻璃的同時,右手搶下他手中的匕首扔掉,左手用力一抓,赫然是抓住了阿青的尾巴,用力一拽,深白竟是將阿青完全從右山的傷口裏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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