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是我吧……”林淵遲疑道。


    他們現在已經迴到自己的巢穴……不, 是家了,深白覺得自己要迅速習慣著兩個係統的不同說法。


    “怎麽不是?那個人說的幾個時間, 都是恰好我離開阿淵你的時間段啊!”深白難得反駁林淵了:“中午的時候,阿淵你在家做飯, 我去外麵取快遞;昨天晚上, 阿淵你在店裏幫忙,我去超市買啤酒;今天早上, 阿淵你打掃店裏, 我去買早飯。”


    “至於那人……不,那頭魔物說的最後一次,不就是剛才嗎?為了抓對方, 我剛好離開了阿淵你一下下。”


    聽起來……很有道理——林淵陷入了思考。


    深白說著,忽然跑去後頭的儲藏室,半晌後拿了一個盒子出來,一邊走一邊粗暴的拆包裝,等到他重新走到林淵麵前的時候,那個盒子已經被他拆開了, 露出了裏麵一個手表一樣的東西。


    “這是個測量儀,和之前阿三小姐他們用過的那種一樣, 不過更高級, 專門測量異能量的,我在他們給我的禮品清單上看到過這個東西還有它的功能描述。”深白說著, 將測量儀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手表上的數字立刻開始跳動起來, 一直跳動, 最終停頓在了“999”這個數值。


    這個數值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它一直在跳動,不過大體都在1000一下,偶爾會超過1000,不過很快就會跳迴999或者998。


    “1000以下,是中等中階異能者的數值,又或者是同階的魔物或魔獸,這個測量器的數值等級劃分也和三小姐他們用的不一樣。”深白一邊看說明書一邊道。


    “這個數據很普通。”深白說著,忽然再次抬起頭看向林淵:“現在,我要開始遠離你了,阿淵。”


    “好,現在開始我不會動了。”不用深白叮囑,林淵主動道。


    點點頭,深白開始離開林淵。


    林淵的位置如今是在客廳裏的沙發上,深白慢慢後退著,他這麽小心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同時還在密切注視表盤上的數值變化。


    1000……997……998……1002……


    和之前一樣,深白的數值在999附近遊移。


    他現在站在門口了,林淵雙手抱胸站在客廳中央,他們現在的距離大概是十五米。


    然後深白開始繼續後退,走出房門,他到了外麵的庭院。


    一米……兩米……三米……


    深白繼續往前走著,然後,大概是他即將走到第一組花壇的時候,他手上手表上的數字開始暴漲了!


    表盤上的數字一直在跳動沒有錯,可是這一次,那數字可不是上下跳動,而是一路飆升:


    2000!


    3000!


    4000!


    這個數值升的太快,深白隻能看清最前方的數字,很快的——


    最前方代表“千”的數值也被突破了,直接升到了10000!


    11000!12000!13000!


    數值仍然在不斷攀升,最終,定格到了25000。


    並非到頭,而是這個測量儀能夠測量的最高數值就是25000.


    表盤上的數字終於停止了跳動。


    這一刻,深白的心情非常難以言說。


    有一個瞬間,他仿佛獨自一人被扔進了陌生的世界。


    不過,很快的,林淵叫他了。


    “怎麽停下了,發生什麽了嗎?”


    靜靜地看著隔著房門和自己遙遙相望的林淵,深白怔了怔,然後點頭:“變了。”


    “跨過這條線的瞬間,數值暴漲到了25000。”


    他把自己的發現一五一十的對林淵說了。


    林淵朝他走了過來,執起深白的手,看了看他手表上的數字:想當然,那上麵的數字又開始圍繞著999跳來跳去了。


    放下深白的手,林淵又從他手中拿過說明書仔細看了一遍,最後,雙目看入深白的眼底,他安靜道:


    “看來,我果然有點問題。”


    沒有說深白的不正常,他直接說了自己。


    非常奇妙的感覺,就這麽一句話而已,深白忽然覺得自己不再是孤零零站在另一個世界了。


    林淵也站在裏麵。


    和他一起。


    然後深白又露出了慣常的笑容,拉著林淵重新迴到屋子裏,深白找了量尺測量了一下剛才走過的距離,然後從茶幾下麵翻出紙和筆,坐在沙發上貓著腰,他開始寫寫畫畫:


    “25米,剛才我和阿淵之間的距離剛好是25米。”


    “和我之前為了抓那頭魔物跳離阿淵的距離差不多。”深白點評了一下。


    他隨即在紙上畫了一個點,然後在點旁邊寫了一個帥氣的“淵”字。


    “這是阿淵。”深白道。


    然後他畫了一棟樓,向下延伸,在樓中間又畫了一個點:“這是我,這個快遞櫃設在樓下,按照樓層高度計算,我去取快遞的時候,距離阿淵大概是50米左右。”


    “超市距離綠房子大概200米。”


    “我買早飯的店距離綠房子也是大概200米。”


    “結合我的步速,在那裏逗留的時間,我這幾次暴露的時間和對方說得也大概差不多。”


    “啊啊~想到沒有阿淵在身旁的我就像是個活靶子,又或者是個大燈泡,就那麽明晃晃的走在街上……”深白說著,林淵忽然插了一句話——


    “抱著快遞箱,拎著啤酒,拿著早餐袋。”


    “呃……”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深白卻聽懂了林淵特有的笑點。


    “好吧,是明晃晃的抱著快遞箱、拎著啤酒、拿著早餐袋……走在大街上,到處留下自己的味道……噗!”深白忍不住笑了出來:“糟糕……這讓我感覺自己成了到處撒尿標地盤的狗……”


    “更糟糕的事,我撒的尿還能被其他人……不,魔物魔獸聞到……”


    不知道是不是在腦中想了一下深白描述的那個畫麵,林淵的表情一時有些古怪。


    然而林淵就是林淵,他很快便一本正經道:“這很正常,在野外,野獸們確實都是這樣標記自己的存在的。”


    “而且隻有強大的野獸才有權力標記,對它們來說,畢竟,弱小的生物隱藏自己的蹤跡都來不及,是根本沒有權力肆意留下自己的味道的。”


    “通過爪痕、體液的味道……它們用這種方式告訴周圍其他的生物自己的強大,然後,不同類的弱小生物便知道這裏來了新的‘王’,而之前還在這裏爭搶地盤的生物看到痕跡,知道自己不如他,便會偃旗息鼓,俯首稱臣……”


    林淵安靜地說著,和他的人一樣,他的用語也是平淡的,並不華麗,也不生動,然而深白卻覺得隨著林淵的敘述,他仿佛看到了森林中,一頭新的王者誕生的情景。


    說完這句話,林淵便不再出聲。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一起待了很久,半晌,深白忽然長歎出聲打破了這片寂靜:“一模一樣啊……”


    “?”林淵看向他。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和阿淵敘述的、山海鎮野外的場景……幾乎一模一樣啊……”


    說著,深白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然後忽然抬起頭來、


    兩丸黑眼珠黑的發亮,他直視林淵道:“深白,現在是一頭魔物了。”


    還是一頭高階危險級魔物。


    “25000,是這個測量儀能夠測量出來的最高數值,如果是異能者,這就是妥妥的高階異能者,如果是魔物或者魔獸,也是妥妥的高階危險級魔物魔獸。”


    “阿淵,我現在應該怎麽辦?”烏黑的眼珠直直看著林淵,黑發青年一臉認真。


    安靜地迴視他,林淵思考了片刻,然後道:“按照我之前在野外的巡邏經驗,那頭野獸一般會在標記完自己想要的地盤之後,怒吼一聲。”


    “怒吼一聲?”深白歪了歪頭。


    “嗯,怒吼一聲。”


    “然後,那一帶所有的生物、包括人類,便都知道這裏有了新的主人。”


    哪怕嘴裏說的話聽起來有些荒謬,然而林淵的表情卻是和以往一般的認真。


    他認真地迴答著深白剛才的問題。


    深白看著他,看著他。


    然後,慢慢的,那雙剛才還黑的發亮的眼睛變慢慢暗了下去,黑色的眼眸中仿佛變成了一團最濃鬱的黑霧,一點亮光也無。


    下一秒,深白整個人再次化為了一團黑霧。


    然後,離開林淵身邊,跳到室外便化成了黑夜的一部分。


    夜色,不知不覺已經很深了。


    靜靜地坐著,林淵看著窗外,靜默不出聲。


    不過他可以想象,想象那頭黑夜一般的魔物融化為黑夜的一部分,將自己的氣息彌漫到了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仿佛就是這夜色一般,他無處不在,無所不在。


    蔓延到極限,這才重新迴來。


    重新化為那頭曾經背著他在雪山內跋涉的黑色雪獸的模樣,他站在這座整個黝金市最高的建築的屋頂,張開黑洞一般的巨口,然後——


    爆發出一陣長嘯……


    於是,整個黝金市的魔獸、魔物、以及等級達到一定程度的異能者便都知道:這個城市駐紮了一頭非常厲害的魔物。


    他將這座城市選為巢穴了。


    聽著窗外仿佛存在又仿佛不存在的聲波,林淵腦中靜靜地想著。


    總覺得,他好像目睹了什麽了不得的誕生。


    嘴角微微翹起,林淵露出了一抹難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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